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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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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雲被勁風吹開, 清冷月盤露出全貌。

藤索也終於放到下來了。

密密麻麻的弓箭, 射程範圍內的大大小小石臺上站滿了甲兵, 個個神色凝肅, 拉滿弓對準下方。

暗衛和護軍第一時間跳了下來,“刷刷”拔刀將裴月明護在身後。

幾個欲擒拿束縛的暗衛一躍上前。

蕭逸倏擡眼, 冷冷:“滾!”

蕭逸是皇子親王,到底不敢過分侵犯,好在他們早有準備, 直接掏出一方帕子,展開捂實其口鼻, 等一會, 蕭逸暈厥過去。

利索捆了雙手,扔進吊籃裏提上去。

裴月明也上去了。

腳剛落實地那會, 很有種力盡後的疲軟感覺, 不過也顧不上, 裴月明立即急問:“鄔常陳雲幾個呢?!”

飛快沿著山洞往外,走到一半,迎面碰上正疾速往回趕的鄔常和陳雲。

水流非常湍急, 他們落水後一下子就沖至下游。

其時奔赴下游的兵甲剛剛到位, 擅水性的立即跳下去,連拖帶撈, 將人拉上岸。

鄔常和蒙仲落水後仍不斷纏鬥,最後鄔常以擊斃蒙仲告終。羅遷運氣差點,落水地方接近岸邊, 一磕直接暈死過去,幸好陳雲就在附近,奮力撲過去拽住了人。

三人都很狼狽,頭發衣衫散亂,鄔常傷口還滴滴答答往外淌著血,但誰也沒顧得上,背起羅遷就往回狂奔。

見裴月明完好,差點喜極而泣。

“卑職無能,請娘娘恕罪!!”

“無事,你們有功無過,快快起罷!”

裴月明也很激動,上前兩步親自扶起他們,吩咐快快給上藥裹傷,又關切問:“羅遷呢,他怎麽樣了?”

“沒事,卑職檢查過了,就磕了一下暈了,大約稍後就能醒。”

“那就好!”

沒事就好,裴月明吩咐整隊,等鄔常等人匆匆包紮好傷口換了幹衣服,已列隊整齊,她隨即下令,立即離開。

迅速離開無名峽谷,因為怕還有後著。

竇廣還在,盧刺史莫縣令也在,這文州安州都是他們的地盤。

迅速拉開一段距離,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紮營。

這時候已經深夜了,峽谷堵了,外頭的哨探也一直沒來,包括蕭遲那邊的,裴月明就吩咐人先去探一探。

雙方事前約好,若一切順利,一旦成功後,立即離開原來位置,如能匯合最好,若一時沒法的話,那就迅速趕往繁州,到繁州再碰頭。

這是慎防竇廣聞訊押上後著。

“娘娘放心,卑職已經遣人去了!”

一切處理好了,繃緊的神經松下來,裴月明才感覺腳底很疼。這路上不好走,有的地方不能騎馬,她腳底應是磨起泡了。

鄔常身強體健,雖失了點血,但包紮完了就好,他說著打量一下裴月明臉色,見她目露疲憊臉色並不好看,忙說:“帳篷已經搭好了,娘娘先歇息吧?”

“待有了消息,卑職再報上來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裴月明也不逞強,這一天驚險連連她確實體力透支,腰和腳都疼得很。

帳篷是繁州帶過來的,本來是用來紮營遮蔽羽箭的。箭用了,帳篷正好騰一些出來。裴月明用了一個,其餘用來安置傷員。

很小的帳篷,沒有蠟燭,且為了不引人矚目,營地並沒點多少火,帳內也沒有挖火塘。好在她的帳篷在中心位置,外面就是篝火。

借著篝火映在帳篷上的一點亮光,裴月明拔簪子把腳底的血泡挑了,然後抹一點傷藥消消炎。

用濕巾擦了兩把手臉,理了理頭發,就算了梳洗好了。

很累,不過精神極度緊張過後,卻一時沒睡意。

火光跳動映在帳篷上,黃亮黃亮的,外面已經安靜下來了,蟬鳴鳥叫蛙聲一片,時不時還有野獸嚎叫遠遠傳來。

夜深人靜,躺在草垛上翻了兩個身,盯著微微晃動的簾帳有點出神。

打了大勝仗,照理說,現在該很興奮的。

但安靜下來之後,她此刻的情緒卻不怎麽高漲得起來。

望了左邊一眼,蕭逸就安置在那邊不遠的帳篷裏,走過去大概五六十米。

她回憶起石臺上和蕭逸的對話,還有淑妃。

好吧,她是有點物傷其類了。

蕭逸說她和淑妃很像,也不知道真不真,但她確實被觸動了。

現在,所有謎題都揭開面紗了。

包括巫蠱的事。

蕭逸沒騙人,據他們向閔夫人了解的訊息,確實啟封箱子以後再焚毀殆盡,秘術即告破。

現在箱子的線索都有了,只要找到這個曲嬤嬤,很快就能將此事徹底解決。

然後,互換也就從此結束了。

要說這個互換吧,對兩人的生活影響都是非常大的,從大到小,從他到她,從嘉樂堂到嘉熙堂,一切布置和安排都與之相配合著。

現在結束了,恐怕有不少地方得重新調整過了。

包括以後的日子,不用互換了,那肯定不一樣的。

那後面的日子會怎麽樣呢?

靜靜躺了一會,裴月明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目標。

安穩生活。

趨吉避兇,審時度勢,這是她當初剛穿越過來的時候,經過一番客觀評估後才制定下來的。

這是最有執行性,也最合適她,對她最好的生存方式。

雖是個陌生的異時空,但按著這個規劃走下去,她覺得自己也是能過得很好。

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呢?

裴月明怔怔了片刻,說起來,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這個安穩計劃了?

不知什麽時候起,她樂在其中。

她苦笑。

經歷過,心野了,以前做的心理建設不頂用了。

波瀾壯闊過,釋放本能之後,有點沒法甘於平淡了。

以致於她聽聞互換問題解決在即,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高興。

而是失落。

怔忪過後,悵然若失。

她舍不得,心有點收不回去了。

裴月明苦笑,怪道人家說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去巫山不是雲。

到這一可,才深切體會到這兩句究竟有多妙。

她有點頹然。

其實,倒不是說蕭遲不好的。

蕭遲很好,裴月明很相信,不管換不換,都會如現在一樣的,只要她願意。

可現在蕭遇被廢,蕭逸也這樣了。

就剩他一個了。

在寧王府裏頭,兩人是愛怎麽樣就怎麽樣的。

可換成後宮……

王府和後宮是不一樣的,不是段至誠周淳葛賢蔣弘等人認可了就沒問題的。

誒。

裴月明揉了揉臉,苦笑。

這個真是個該死的古代!

……

不知躺了多久,模模糊糊睡了過去。

天蒙蒙亮的時候,隱約聽見外面收拾的動靜醒了。

頭疼,腰疼,昨天滾下碰到的那個位置,磕得狠了,當時感覺不大明顯,睡了一覺後,有點起不來。

裴月明一動,嘶了一聲,她正打算緩一緩再慢慢坐起,忽聞外頭急促的腳步聲。

是快馬!

嘚嘚急促馬蹄一路狂奔,最後近前戛然而止,滾落下奔跑的腳步聲繁雜了起來。

“娘娘,娘娘!!”

“什麽事?!”

是鄔常的聲音,又驚又急又怒,聲音都變了調,聽得人一下子緊張起來。

“不好了!”

鄔常急聲:“矩州文州急報!靖王死了!!大公子已反!!”

裴月明霍地坐了起身:“什麽?!”

靖王死了?

怎麽可能?!

之前幾日靖王還活蹦亂跳的啊。

他打馬從矩州城趕至伏牛山,一百餘裏,半日即至!哨探親眼見的,腰背挺直精神矍鑠,完全沒身體問題!

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,難道……蕭琰把靖王給幹掉了?

不能吧?

那蕭遲呢?

蕭遲那邊什麽情況?

忽一種不祥預感油然而生,裴月明一撩簾子沖了出去,“殿下呢?殿下那邊可有消息?!”

……

時間回溯到前天夜裏。

蕭琰打馬疾馳在回伏牛山的路上。

夜色漆黑如潑墨,淅淅瀝瀝的雨打在鬥笠帽檐和蓑衣外緣上,馬蹄踏翻泥濘,濺起黃濁水花。

心腹不著痕跡靠近,轉彎時一夾馬肚,低聲道:“王爺今日下午突至伏牛山,一到,立即命黃將軍調整軍中人手,清點軍備。”

靖王一連三道急令召蕭琰折返,最後一道命令,傳令人是靖王的親衛隊長施舫。

施舫客氣恭敬,卻不容質詢,帶來的人也很多,聲勢不小,不容拒絕。

蕭琰從善如流,遂折返。

他十分配合,目前也在回伏牛上的路上了,施舫完成任務盯人沒這麽緊迫,心腹就抓緊機會匯報情況。

靖王傍晚到的伏牛山營地。

同來的還有大將黃淵及兩位公子,並一眾大小文臣武官。一到地方,立馬吩咐黃淵汰換人手。

原話是,“但凡軍中要位,不拘大小文武,一律盡快汰換之!”

黃淵立即應是而去。

蕭琰留在伏牛大營的人立馬緊急給他傳訊。

心腹有點焦急:“這靖王,怎麽好端端的就……”

蕭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冷笑一聲:“還不明白嗎?”

必然是蕭遲不知從何窺破了他們的計劃了。

他瞇了瞇眼。

好。

既然如此,也罷。

蕭琰沒再說話,也沒露出什麽驚慌之色,飛奔回到伏牛大營正廳下馬,看著,就如平時一般,讓知情者見了不禁詫異其心理素質之上佳。

梁鴻冷哼一聲,目光淬毒般上下刮了對方好幾遍,不過他沒說什麽,到了如今,並不需要他出手處理蕭琰。

他靜候佳音即可。

守衛入內通稟。

這時,天色已經大亮了,偌大的正廳燈火通明,上首端坐靖王蕭榮,下手佇立一眾臣將幕僚,打頭一個,正是大將黃淵。

靖王暴怒過了,此時表面貌似平靜他挑了挑唇,笑意森森,吩咐黃淵:“把他叫到書房來。”

黃淵身長九尺,肅然魁梧,乃矩州第一大將,治軍了,悍勇無雙。靖王駕下一文一武,文說的是蕭琰,武說的則是這黃淵。

靖王讓他,其實有押解的意思。

黃淵信步而出,言簡意賅:“瞿司馬,請。”

得見如此陣勢,梁鴻心裏暢快,連連冷笑。

蕭琰視線掃過他,挑了挑唇,淡淡一笑,轉身而去。

“秋後的螞蚱,還敢蹦跶!”

不在意梁鴻如何露骨譏諷,蕭琰神色始終不變,不緊不慢,當先而行。

黃淵隨其後。

一前一後,進了正廳一側的大書房。

靖王正在打量這室內擺設,他明面上的矩州大營還有十萬兵馬,不是常常能有空過來,這邊的事情,多交給“瞿炎”。

不知不覺之中,這伏牛山大寨處處都是對方的痕跡,不知不覺,滲入進去。

正如此人目的,無聲潛藏,滲透蠶食。

身後門響,黃淵押著蕭琰而入。

靖王霍地轉身,瞇眼看去,上上下下打量蕭琰,此人到了如今,居然還鎮定自若,不露丁點驚慌?

他該說,真不愧為昭明太子之子嗎?

靖王冷笑一聲,一拂袖坐於上首,黃淵關上門,無聲立在他的身後。

“本王該說榮幸嗎?昭明太子之子,居然屈就於本王駕下,稱臣多年。”

他冷冷地說,居高臨下,目露厲色:“蕭琰!你還敢回來?!”

不逃不竄,事敗後居然還敢這般泰然自若出現在他面前?!

靖王怒極,“砰”一聲茶盞落地粉身碎骨,“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!!”

他正要揚聲喊人進來,將此賊押下去嚴刑拷打,務必審清其布置並親信勢力。

不想,蕭琰先說話了。

他淡淡道:“不是王爺召在下回來的嗎?”

他直視靖王,忽而淡淡一笑,說:“靖王殿下,你知道你今日之舉有二錯,你知道嗎?”

靖王皺眉。

蕭琰低頭,不緊不慢理了理衣袖,擡首:“其一,你不該到伏牛山來。”

“其二,”蕭琰緩步上前,微笑看一眼黃淵:“你不該帶黃淵來。”

靖王一愕,忽“鏘”一聲長劍出鞘的銳鳴,自身後而來。

他心一突。

來不及反應,忽覺脖子一涼。

黃淵倏地長劍出鞘,寒芒乍山,他迅速反手在靖王頸間一劃而過。

劍刃太過鋒利,黃淵武藝了得速度太快,以至於割裂皮肉都沒有多少感覺。

靖王僵住,瞪大眼睛面前的蕭琰,又慢慢轉身,指著黃淵,“你,你……”

怎麽可能?!

他救了重傷被追殺的黃淵,助其成家立室,安身立命,又一而再再而三提拔,委以重任,可謂恩重如山。

而黃淵二十年來,是一直忠心耿耿的。

蕭琰是怎麽能收買的了他的?有什麽是蕭琰能給黃淵而他不能的?

靖王簡直不可置信。

“嗬,嗬嗬!”

他指著黃淵,目眥盡裂。

黃淵的表情卻很平靜,收劍回鞘,無聲幾個大步,立在蕭琰身後。

“我來告訴你罷。”

蕭琰俯身,挑了挑唇:“黃淵不姓黃,他姓牧。”

當年昭明太子座下兩大心腹,一文一武,文是竇廣,而武則是牧淵。

甚至牧淵還是他的表兄。

昭明太子薨逝後,當今即位,竇廣這種文臣還好,掌兵權如牧淵那是必須盡數汰換的。

於是乎,在建安二年,牧淵被告貪瀆軍餉,而後革職去官,號枷流放西南。

他逃了出來,遍體鱗傷,這才有了重傷被靖王所救的事。

靖王以為他發掘了一名天生將才,實則牧淵早已在軍事上嶄露頭角多年。

牧淵養好了傷,很快和竇廣取得聯系,後決定在矩州蟄伏下來。

說起滲透蠶食,牧淵才是第一個。

矩州是一個不錯的地方,很合適發展成大本營,所以蕭琰長成後,由牧淵設法安排人薦入靖王駕前,一文一武,雙管齊下。

這伏牛山獨立在邊緣,他一來就盯上了,這麽多年下來,早已經被滲透得七七八八了。

蕭琰當然鎮定自若。

他冷冷看著靖王捂著咽喉“嗬嗬”兩聲,砰地到底,冷哼一聲。

也好。

本來他就打算回頭再設法解決了靖王,而後扶持大公子上位,以徹底掌控矩州的。

現在也好。

看看天色,快中午了,大雁山那邊大概已經開始了。

蕭逸。

他哼笑一聲。

發現蕭逸暗中坑了他一把後,接著又發生了靖王的變故,他立即調整了計劃。

“牧淵,你立即領大公子返回矩州城,接掌王位,盡快收攏矩州大營!”

至於這伏牛山大寨,“叫吳凡來!”

目前所有事情,都及不上殲殺蕭遲重要!

如果他沒猜錯,蕭遲必然伏兵在伏牛上通往大雁山的必經之路上,意圖及時補刀斬草除根。

蕭琰將矩州諸事俱交給牧淵等心腹,伏牛山大寨,非己方者一律拿。

他迅速點齊三萬兵馬,下令急行軍,以最快速度直撲大雁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本來想讓小遲子今天出來的,來不及了,明天吧,明天周末咱們加更哈! (*^▽^*)

比心心~ 明天見啦寶寶們!(づ ̄3 ̄)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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